被误解的“破产保护”
HBR中文版: 我们再详细谈谈柯达的艰难岁月。你刚到柯达时,当时遗留的公司债务问题有多严重?
彭安东:我来到柯达时,公司已经无力支付高达6亿美元的员工全球养老金计划了。所以,董事会给我的第三个任务就是公平地解决历史遗留的债务问题。坦白地说,这是最为艰巨的一项任务。
HBR中文版:如此庞大的债务来自哪里?
彭安东:美国公司,尤其是像柯达这样历史悠久的大公司,一般都存在三种遗留债务问题:全球养老金计划、环保债务和公司员工的医保债务。这是由美国独特的医保模式所决定的。在美国,员工医保由公司承担,政府不直接承担任何费用。对一家历史悠久的大型公司来说,退休员工数量庞大,医保费用自然大得惊人。
HBR中文版: 2012年你们选择申请破产保护,还有其他的偶然性因素吗?
彭安东:有。贴现率是计算养老金债务公式里最重要的一个因素。2008年全球经济走低,贴现率大幅下降。当2009年重新计算柯达养老金债务时,在其他方面没有任何变化的情况下,仅受贴现率下降的影响,柯达养老金债务就升至28亿美元,数目庞大得令柯达再也无力承担。
HBR中文版: 现在来看,申请破产保护是柯达当时唯一的选择吗?
彭安东:它不是柯达当时唯一的选择,我们还有其他选择,比如可以变卖业务偿债,要知道,当时柯达还有相当大的业务资产和庞大的专利组合可供偿债。但是权衡下来,我们认为申请破产保护是最好的选择。
可以说,柯达选择申请破产保护是一种主动选择,因为它可以借机解决掉长久以来的债务负担。
柯达向纽约破产法院提交了重整方案,与英国柯达退休金计划KPP和解,完成个性化影像和文件影像业务的分拆,以6.5亿美元现金及非现金对价将上述业务分拆至KPP。与KPP和解是柯达重组方案的奠基之举,它让柯达忍痛割让了非主营业务,帮助柯达摆脱了全球养老金的负担,并且获得了部分救命的现金流。
HBR中文版: 外界似乎至今并不理解你们的选择,质疑和批评很多,这困扰过你吗?
彭安东:对我而言,那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我不得不一遍遍地对成千上万的客户解释柯达的现状:柯达不是在走下坡路,也不是不再投资新产品了,而是要先解决历史遗留的债务问题。即便如此,很多人还是不理解或者不相信。
原因是美国破产法第十一章并不为人所知,它只存在并适用于美国。破产法第七章则全球通用,广为人知。当时,不管我们如何解释,外界都以为我们处于破产法第七章阶段。
中国一位高管对我说,他以为柯达消失了,媒体上不是说你们破产了吗?我西班牙家乡的媒体上也刊登了柯达消失的新闻,我跟他们解释了,可他们还是不理解。
HBR中文版: 柯达原本计划18个月走出破产保护,最后用了20个月才走出来,主要的麻烦和意外因素是什么?
彭安东:这一过程异常艰难。当然,在申请破产保护之初,我也不确定柯达能否最后走出破产保护。每一项决策都有一定的风险,但这种风险是柯达可以接受的。庞大的历史遗留债务如果得不到解决,就会一直困扰着新公司的正常运营,所以柯达必须要先解决掉这个问题。
这一过程耗资巨大,但是遵照这一流程,柯达获得了更大的权力,有效地解决了三方面历史遗留债务。在破产保护程序结束后,柯达彻底摆脱了所有的债务。
HBR中文版: 如果没有经历破产保护的艰难过程,柯达现在的主营业务会不同吗?
彭安东:柯达依然会是现在的柯达,差异不会很大,但是对我们来说会更轻松。在破产保护的20个月里,我们的客户非常紧张,媒体对我们也非常残忍,事实上,柯达的历史遗留问题是早在我们之前就存在的,我们只是清理这些问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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