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效应造成错误
人类大脑似乎天生具有趋同效应和模仿他人的本能。毫不夸张地说,聚群是人类最本质的行为。在涉及团体决策和信息流时,社会学家喜欢用“倾斜”一词,形容方向一致的涓涓细流汇聚成洪流的瀑布效应。
社会学家马修·萨尔甘尼克(Matthew Salganik)、彼得·道兹(Peter Dodds)和邓肯·瓦茨(Duncan Watts)进行了一项关于下载音乐的研究,很能说明问题。他们让受试者聆听并下载新乐队发布的72支单曲,把自己爱听的一首或多首单曲下载下来。对照组中,每名受试者都不知道其他人的下载或喜好是什么,独立判断单曲好坏。而实验组中受试者能够看到之前他人的下载情况。研究者希望依此观察受试者在得知他人行为时,下载数量有何变化。
结果差异很显著。尽管对照组选出的最差单曲(下载数量最少)不是实验组中最受欢迎的,但对照组中最佳单曲也不是实验组中最差的,这说明一切皆有可能。如果一首单曲初期有很多人下载,之后也会有不错的下载数量。如果之前下载的人不多,之后也不会太多。研究者后来还发现,即使他们欺骗受试者哪些单曲下载数量最多,受试者也会跟风下载这些“假热门单曲”。
推而广之,只要某个产品、某家公司、某位政治家或某项事业在前期获得足够支持,就能够吸引一大批人,哪怕它(他)并无成功希望。很多团体会得出结论:服从于同一观点是无可避免的。我们一定要警惕这种想法。团体很有可能会趋同于第一个发表意见的人——我们将这种现象称为团体讨论架构。
信息性和名誉性瀑布效应分别对应了两大团体错误来源。信息瀑布中,人们出于对他人发表信息的顺从,而保持沉默。而名誉瀑布中,人们为免遭他人羞辱而保持沉默。
以下是一个信息瀑布在陪审团评议中出现的例子,对商业活动有重要借鉴意义。海斯蒂对数千名志愿陪审员进行了数十项模拟陪审团研究,其中很多人来自大城市的陪审团。评议开始前,志愿者会私下写出他们希望的判决结果,并表明自己对判决结果有多大信心。评议开始后,和真正审判一样,他们先进行非正式投票,搞清各自立场。非正式投票通常从2、3名赞同某一判决结果的陪审员开始,沿陪审席依次进行,同样的判决结果不断得到强化。
在一场模拟审判中,1号、2号和3号陪审员在私下和非正式投票时都赞成二级谋杀判决,而4号陪审员在评议前私下选择无罪判决,并对此结果表示出最高程度的自信。当面对另外3个赞成二级谋杀判决的陪审员时,他只暂停了一秒就说:“二级谋杀”。这时,非正式投票时没有做出决定的7号陪审员突然问道:“为什么定二级谋杀罪?”4号陪审员脸上掠过惊愕神情,回应说:“因为很明显是二级谋杀。”我们可以确定,类似场景每天都在全世界的审判庭、董事会议室和其他会议室上演。
名誉瀑布的性质则完全不同。团体成员明知孰对孰错,却还是会为了保持他人对自己的美誉而从众。比如,阿尔伯特提议,他公司的新项目成功希望很大。芭芭拉则对他的意见信心不足。但她还是会附和阿尔伯特,避免使自己看上去显得自大、带有敌意或多疑。如果阿尔伯特和芭芭拉都认为该项目可行,辛西娅不仅不会公开反驳他们,甚至可能持同样观点。倒不是因为辛西娅相信这个观点是对的,而是因为她不想面对两人的敌意或失去美誉。一旦阿尔伯特、芭芭拉和辛西娅形成了统一意见,他们的同事大卫就更不愿反驳了,哪怕大卫心里十分清楚他们是错的。(初始证据表明,女性在讨论诸如体育这样的男性话题时,发言会比较慎重;同样男性在讨论诸如时尚这样的女性话题时,也会比较慎言。这两种情况下,团体都会损失有价值的信息。)
“政治正确性”是20世纪90年代的政治学术语,但其使用范围并不限于左倾学术院校。在商界和政界,对于某一观点是否恰当,大家都有默认标准。那些对此抗拒或质疑的人,哪怕仅仅是讨论,都会陷自身于不利境地。他们会被贴上“难相处”、“不合群”甚至“怪胎”的标签。
从某种程度而言,上述例子中的团队成员完全理性。他们在乎自己的名誉,这可以理解。但正如我们的分析,人们的思维误区会将他们引入歧途,造成偏差。为了理解瀑布效应,我们发现,最重要的误区和可得性偏差有关:生动的想法或例子可以很快在人和人之间传达,最终在团队、城市、州甚至一国之内形成统一信念。
获得性瀑布效应的风险普遍存在。如涉及剧毒杀虫剂、有害废料堆、核电站事故、恐怖组织行动等事件,可能为团体所熟知,甚至已成为一种象征。这样,它们改变了成员对流程、产品或活动的看法。获得性瀑布效应在商界也很常见。关乎成败的消息在公司内外会像野火般迅速传播,令人们对关联人、类似的事件或产品作出判断。如果一部电影(如《星球大战》)、电视剧(如《行尸走肉》)或书籍(如《哈利波特》)很卖座,商界就会反应强烈,努力寻找类似的方案或项目。
获得性瀑布效应还会引起其他连锁效应,比如对某些想法的印象过于强烈,以至于无法记住其他信息(心理学术语为“相关记忆障碍(associative blocking)”或“协同偏执(collaborative fixation)”)。当团体需要创造独创性解决方案时,这些现象会阻碍其完成这一任务,成员个人的创新思维会被其他成员较平庸但更趋同的想法压制。
当然,在团体实际进行决策时,人们可能并不知道其他成员发表的意见到底是独立信息、信息瀑布、名誉压力还是获得性启发。但他们通常将他人的意见高估为独立信息。结果就是,团体信心满满地做出了错误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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