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执掌通用电气16年期间,杰夫·伊梅尔特(Jeff Immelt)大刀阔斧地将公司从一个传统的、面面俱到的巨头转型为一家专注于核心工业业务的企业。他出售了公司增长缓慢、技术含量低和非工业门类(金融服务、媒体、娱乐、塑料和电器)业务。他将通用电气的研发投资提升了一倍。
在他总结自己任期的《哈佛商业评论》文章中,伊梅尔特回忆了给他带来最大影响的两件事情,一件是马克·安德瑞森(Marc Andreessen)2011年在《华尔街日报》上发表的文章《为什么软件将蚕食整个世界》(Why Software Is Eating the World),另一件是艾瑞克·瑞斯(EricRies)的著作《精益创业》(The Lean Startup)。
受安德瑞森文章的影响,公司开展了数字转型。通用电气豪掷40亿美元,押注通过物联网和分析软件(名为Predix Cloud的系列产品)来连接工业设备。
受瑞斯著作的影响,通用电气采纳了精益管理方法,并以其为基础打造了Fastworks计划。通用电气负责打造新业务的副主席贝斯·康姆斯托克(Beth Comstock)接受了这一理念。在过去几年中,通用电气的所有高管都会学习精益创业的方法论,通用电气也成为现代化企业使用创业管理方式来转型其文化、推动长期增长的楷模。
曾几何时,通用电气的创新业务发展得十分顺利。
但好景不长。
2017年6月, 董事会逼迫伊梅尔特“告老还乡”,并擢升约翰·弗兰纳瑞 (JohnFlannery)担任CEO。自那之后,弗兰纳瑞便接任了伊梅尔特的副主席一职,负责创新业务。康姆斯托克也因此而出局。全球运营负责人约翰·莱斯(John Rice)以及首席财务官杰弗瑞·伯恩斯腾(Jeffrey Bornstein)亦难逃同样的命运。
目前,《华尔街日报》在通用电气报道的开篇写道,“上任仅两个半月的通用电气当家约翰·弗兰纳瑞已经开始另起炉灶……”弗兰纳瑞已宣布在未来两年中出售价值200亿美元的通用电气业务。弗兰纳瑞在讨论季度营收的电话会议上表示,“我们迫切需要做出一些意义深远的重大调整。所有的事情均须重新探讨,通用电气将发生重大改观。”
弗兰纳瑞抛弃了精益创新计划,并下令在明年年底削减20亿美元的支出,提升公司利润,并增加股票分红。
通用电气到底怎么了?精益创新理念和创业式管理方式在大型公司行不通吗?
事实上,罪魁祸首是激进投资者。
在伊梅尔特任职期间,通用电气的市值下跌了近半。其股票的价格回到了20年前的水平。通用电气是2017年道琼斯工业平均指股中表现最差的股票。
2015年,激进投资者Trian Partners购买了通用电气25亿美元的股票,约占公司市值的1.5%。该公司写道,“转型开始了……但是没有人在乎。”它实际上在说,通用电气的股票被低估了,因为投资者并不相信伊梅尔特和通用电气管理层会采取有利于抬高股价和分红的举措。
Trian已为通用电气应该如何运作做好了明确的规划:
借贷200亿美元(通过回购通用电气股票将现金返还给股东);
将运营利润率升至18%(通过削减支出);
除执行已经开展的500亿美元股票回购计划之外,回购更多的股份。
在伊梅尔特看来,这三件事会提振股价并增加Trian投资的价值,但债务和开支削减将威胁到通用电气在创新方面的长期投资。
如今,伊梅尔特已成为前任,而Trian Partners则刚刚进驻通用电气的董事会。
基金投资者
20世纪的公司蓄意收购者在21世纪为自己重新找了一个身份——激进投资者。打着“释放隐藏价值”和“提升股东价值”的幌子,同时利用1200多亿美元的资产,像Trian这样的激进投资者将目光投向了通用电气(或宝洁)这样股价低于同行的公司(或那些在资产负债表上拥有大量现金的公司)。然后,它们会购买这些上市公司的股票,并试图说服管理层提升其公司的股价。
就21世纪的激进投资者而言,一个最大的区别在于它们无须通过购买大量的股份来获取控制权(别忘了,Trian仅持有通用电气和宝洁约1.5%的股份)。它们通过影响大多数股东的投票权来实现其目的。在21世纪,上市公司的大部分股东都是机构投资者(银行、保险公司、养老金、对冲基金、房地产信托投资基金、投资顾问、捐赠基金和共同基金),而不是散户(2015年,一家普通标普500公司的前十大股东持有公司近半的股份)。机构投资者拥有更大的话语权的另一个原因在于,尽管有30%散户投资者会行使其投票权,但这个比例在机构投资者中高达90%(在宝洁的案例中,公司40%的股份由小型投资者持有,帮助公司2017年在与Trian的代理权之争中胜出)。
在2001年的互联网泡沫破灭以及2008年的金融危机之后,此前长期持有其股份的传统投资者——公共养老金、机构投资者和财富管理商——如今更看重短期收益。这意味着以前力挺公司管理层的董事会不会再本能地保护其管理层,而且,伊梅尔特的教训证明,它们可能甚至会加入激进投资者的阵营。
激进投资者的目标很简单:提升其投资的价值。但它们首先得让公司管理层改变其现有的策略。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它们会暗中(通用电气)或利用代理权之争这种阳谋(宝洁)来进入公司董事会。接下来,它们会向管理层递交公开声明——就像Trian的“转型已开始……但是没有人在乎”这类措辞,来解释它们认为公司应该采取用以提振股价的举措。然后,它们会使用金融媒体和博客向机构投资者散布其思想。如果这一举措仍不奏效,它们会发起代理权之争,并试图获得对股东投票权的控制,这样,它们便可以架空董事会,并最终取代公司的管理层。
如果它们的计策得以成功实施,例如Trian对通用电气的所作所为,它们将在董事会获得一席之地,并任命新的CEO和管理层。它们将让通用电气按照自己写好的剧本来行事,以提升其投资的价值(股票回购计划、提高分红),并降低支出、裁员、关闭工厂、出售公司的盈利业务、变卖公司盈利最低的部门以及剥离资产。通常,它们的逻辑在于,出售部门业务要比保持公司的完整性更划算。更有甚者,它们会谋划将公司全盘出售。
基金投资者管理公司也并非一无是处。它通常会发挥电棍的作用,刺激那些形如一潭死水的公司或那些对新初创企业的颠覆性效应视而不见的公司。通用电气去年的毛利达到了21%,United Technologies为28%,西门子为30%。至少,它们也会促使公司重新评估其策略,就像通用电气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对于通用电气来说,2017年最大的问题在于其电力业务的营收出现了大幅萎缩)。通用电气新任CEO正采用回归基础的策略,即大幅降低支出,其中较为明显的举措便是停用公司专机、专车,并推迟了公司豪华新总部的建设。
激进投资者不好的一面在于,它们并不是长线投资,一旦掌控了公司,通常会扼杀任何长线策略。通常这种短期的削减会直接影响员工的薪资、岗位和研发的长期投资。它们首先开刀的便是研发中心和创新动议。
CEO应如何行事?
上市公司的CEO须了解董事会和机构投资者所给予的明示或暗示。
大型上市公司,例如亚马逊、特斯拉和Netflix,能够吸引投资者的想象力,并专注于营收和用户增长,而不是利润。在亚马逊成立近20年以来,公司实现了巨大的营收增长,但基本上没有获得实质性的盈利。这些公司的投资者认为,公司在吸引用户方面的投资会带来长期的利润。(新上市的科技公司如今上市时会采用双重股份制,此举能够让创始人拥有比公众更多的投票权。它能够保护公司免受激进投资者的侵扰,并让公司更注重长期利益,而不是短期业绩。)
但是通用电气的核心业务并没有达到那些在线业务的规模。任何创新计划,不管精益与否,都没能挽救其电力业务凄凉的业绩。
公司与政府组织发现,缺乏特定创新通道的创新活动会导致创新乱象。公司需要以紧迫感快速推动创新通道的建设,并按照对总营收和利润的影响来对其进行衡量。
事后来看,GE Fastworks并非是通用电气的症结所在,而且尽管Predix Cloud的诞生过程十分痛苦,但通用电气在工业物联网领域的投资和精益方法将在未来得到回报。然而,未来创新的影响无法弥补传统业务的不良表现。通用电气的董事会对公司的盈利能力、股价以及华尔街有关公司未来的预测并不满意。随之而来的由激进投资者发起的代理权之争迫使董事会对公司未来的方向做出决定。(时青靖 | 编辑)
史蒂夫·布兰克是斯坦福大学的客座教授,同时担任哥伦比亚大学高级研究员以及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研究员。他曾是8家高科技初创企业的创始人或早期成员,同时帮助成立了National Science Foundation Innovation Corps以及Hacking forDefense和Hacking for Diplomacy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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