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商业评论

CEO在权衡是否对争议问题发声时，一般会重点考虑自己的言行对品牌声誉和客户行为的影响。但CEO行动主义如何影响员工，同样是重要的问题。如果领导者选择的立场让关键员工感到愤怒或失望，甚至让他们想要跳槽，业务就可能受到严重影响。例如，佛州校园枪击案后，达美航空决定取消对全美步枪协会会员的优惠，CEO埃德·巴斯蒂安承认此举对员工产生影响。“我们的员工和客户有很多非常不同的观点，而我们并未选边站队。”他在给全体员工的备忘录中解释说，这项决定本是为让达美航空置身事外。“我知道，被卷入激烈争论会令人不舒服。”

我们从2016年开始研究职场中的政治观念，目的是了解持非主流政治观点对员工的影响。现有研究显示，融入所在组织文化的员工满意度更高、表现更好，而无法融入的员工则受到负面影响。为研究这个规律是否也适用于政治观点，我们分析了超过4万名PE投资从业者10年的职业历史数据。通过查阅美国联邦选举委员会的数据，我们了解了被调查者对候选人、选举活动、政治行动委员会和政党的个人捐款情况，从而判断出他们的政治立场。我们还对25名PE行业不同级别的从业者进行了深度访谈。

我们在研究中很快发现，CEO行动主义只是冰山一角。受访者承认，公司本身可能有主导性的政治观点。例如，一家PE投资公司的合伙人告诉我们，他的公司“属于替代能源行业，因此倾向于自由派”，而他本人则是保守派。（PE领域之外也有一些著名例子，如自由派阵营的星巴克和谷歌，以及保守派阵营的Chick-fil-A和Hobby Lobby。）受访者都很清楚本公司的政治倾向（自由派和保守派比例总体接近），并告诉我们这是否与他们的立场一致。

我们还发现，政治观点是职场互动的重要部分。一位受访者说，“政治议题经常出现在投资项目讨论中，比如和政治关系紧密的医疗行业投资。”一家大型投资公司的董事分析道：“政治可能会影响我们投资的公司，所以它对我们的标的公司和关注的行业很有意义。我们经常讨论政策对我们的战略和投资的影响。”还有受访者指出，政治话题经常出现在日常闲聊中。“我在上一家公司工作的时候正好是竞选季。”一位投资经理解释道，“那段时间每个人都对政治很积极。”

没有受访者认为自己因为政治观点惹来麻烦，但有人遭遇过微妙的反应。“我知道的少数派有两个，我是其中一个。”一位受访者告诉我们，“我们一般躲在阴影里。”另一位受访者说：“我所在的公司没什么政治多元性，所以那些观点不同的人只能自己悄悄郁闷。”一位保守派的投资经理透露了自己在2008年总统选举中把票投给了谁，结果遭到同事取笑。“大家都在讨论竞选，我就告诉了他们。”他说，“他们倒也没有鄙视我什么的，只是大笑，可能觉得我说没投给民主党人是在开玩笑。”这位投资经理没有纠正同事的误解，而是“说了句俏皮话圆了过去”。“在我们公司，只要谈到政治，都不会给少数派任何说话的机会。”他对此很无奈。

离职是员工低投入度的终极表现，我们利用统计方法对此进行了分析。我们的假设是，相比适应所在公司主流政治观点的员工，少数派员工离职的可能性更高。结果表明，这个假设不成立：在特定条件下，政治少数派员工离职的可能性甚至更低。不过其中保守派离职的可能性高于自由派。实际上，无论政治立场是否契合所在组织的主流观点，自由派离职的可能性都远低于保守派。这背后的原因还有待进一步研究。

我们的总体结论对管理者有几点启示。最基本的是，领导者应了解本公司的主导政治观点（如果有的话），并留意可能对此不认同的员工。高管和一般管理者应创造出尊重多元观点的环境。考虑到对于CEO采取行动主义姿态的要求越来越多，这一点尤其重要。领导者的公开表态并不完全决定公司的政治氛围，但却反映了这种氛围，并对其起到强化作用。设想一下，2017年9月，某大公司CEO公开反对美国司法部取消DACA移民保护项目的决定。不赞同CEO立场的员工无疑会感到，公开支持司法部的决定变得困难了。这种压抑的氛围可能会伤害少数派，而领导者有责任防止这种情况出现。

领导者还可以更进一步，鼓励少数派积极面对并缓解与组织中主流观点的冲突。强大的组织应当鼓励热烈的观点交锋。论证投资项目时寻找漏洞是正常的，政治讨论也应如此。理想情况下，讨论应该是健康的，分歧能得到化解，反对派也能体现价值。

此外我们发现，受访者使用两种策略来应对身为少数派感到的压力与不适，这对员工可能会有启发。有些受访者成为“秘密异见者”，以不引人注意的方式参与政治事业，例如私下为候选人或政党捐款。还有些人成为“办公室传道者”，努力吸引、教育甚至劝服同事接受自己的观点。一家大型PE公司的董事说，他在这家公司就如同常春藤大学里的共和党员。“这是一种智力的挑战。”他说，“被当作与众不同的对立党派典型分子，有可能是件好事。”

职场中的政治观点交锋，甚至可能是一个特别的机会，能够缓和我们在社会中感受到的政治分化。世界观不同的人很少能经常交流，而公司恰恰是这样的场所。如果我们能在工作中学着建设性地提出反对意见，或许在其他地方也能做到。

塞库·伯密斯是得州大学奥斯汀分校McCombs商学院管理学助理教授。洛瑞·麦克唐纳是哈佛商学院技术与运营管理专业商业管理助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