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成熟业务,担负起公司大部分收入与利润;一边是创新部门,站在风口之上。前者尽管多金,但江河日下态势已有显露。后者尽管具备颠覆创新之势,却难以在短期内产生规模收入和利润。当两种业务的内外部冲突加剧时,公司管理者到底该怎么办?
鹰牌公司总部,星期一,晚上8:30
那封邮件的语气让萨拉心烦不已,邮件里的口气仿佛带着威胁。
忙碌的一天接近尾声,这位鹰牌电子公司CEO独自坐在办公室,打开笔记本电脑,又读了一遍那封令她烦恼的邮件。邮件是豪尔赫写来的,他负责管理鹰牌公司最大、盈利能力最强的部门。在邮件里,豪尔赫这样写道:
董事会请你重振公司,你也逐步构建起我们迫切需要的创业精神。颠覆式创新项目使得我们在技术领域展现出全新风貌,公司股票价格也大幅度上涨。可是,你却从我们的部门获取现金流,挥霍在你自己喜欢的项目上,我觉得你这种做法危害了公司的未来。
我们部门一直以物美价廉、服务顶尖而著称。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们陷入了困境。最好的客户和优秀员工纷纷转投竞争对手,我担心其他客户和员工也会效仿。未来三年里,我的部门需要三亿美元,后续还需要继续投资,才能保持竞争力。
邮件写得这么正式,萨拉觉得他应该抄送给了其他人。豪尔赫在行业内很有名气,而且萨拉
觉得他迟早要把自己的不满想法告诉更多的人。
邮件中罗列的事实,萨拉并不是完全不赞同。鹰牌电子公司建立于20世纪80年代初,最初的收入来源只有制造和销售个人电脑及配件。本世纪初,公司创始人意识到,鹰牌无法与戴尔等其他计算机品牌竞争,于是退出了个人电脑行业,但电脑配件依然是公司收入和利润的最大来源。豪尔赫负责配件部门已近十年,业绩十分出色。他的财务管理非常出名,战略决策也很英明,比如借由低成本产品向新兴市场扩张。
而萨拉也的确在利用电脑配件部门的现金流支持新项目。2012年就任CEO之后不久,她建立了颠覆式创新项目部门,构建了旨在开发新产品的投资模型。
建立这个创新部门是形势所迫,当时公司新锐设计师珍妮弗说要离职创业,建立自己的数据管理软件公司,问萨拉是否愿意作天使投资人。萨拉想留住珍妮弗,而且珍妮弗的创业方向与鹰牌没有直接重叠,于是萨拉提议,如果该初创公司开发出最小可行产品并推向市场,鹰牌就会对其投资并拥有收购权。
珍妮弗做到了这一点,14个月后,鹰牌公司收购了这家初创公司,让珍妮弗赚到了一大笔钱。这种模式随后成为鹰牌公司投资其他初创公司的样板。员工可以向公司提交产品提案,如果获得批准,公司会提供创业成本的75%以及其他协助,帮助初创公司达成目标。员工会离开公司,自行创业,但公司有权在18个月后收购该员工的初创公司,这时候多半可以让员工回归公司,进入由珍妮弗负责的创新部门。
如今鹰牌已经投资了13个创意项目,其中7个仍在创业阶段,5个已被收购,只有一个失败了。
这个创新项目部门受到了财经与科技媒体的高度关注和赞扬,但在公司内部的人气却不怎么样。尽管鹰牌公司大部分的财务成本增长都来自该部门的收购活动,但对新收购的公司进行整合就成了问题,而且各个创业公司盈利能力各异。再加上萨拉的时间、精力和公司资源都集中在这一块,公司赖以生存的产品,也就是豪尔赫部门负责的产品常常被忽视。以往最受重视的部门突然受到冷落,导致许多员工离职,留下的员工也士气低落。
萨拉重新读着邮件,对着“危害”这个词皱了眉头。她无意损害公司任何一个部门。她的目标是让公司为未来做好准备。可是豪尔赫的话一针见血。萨拉尚未证明创新业务部门的确能产生可观的利益、主导市场。电脑配件部门是鹰牌公司赖以生存的重要命脉。她不禁怀疑,自己是否不慎对公司造成了损害。
鹰牌公司总部,星期二,上午10:01
确认
第二天上午,萨拉与珍妮弗见面,查看创新部门的损益表。萨拉知道不能让珍妮弗知道豪尔赫的邮件写了些什么,但她想听听这位明星员工的意见。她一直欣赏珍妮弗的自信,以及战略思考能力。她们两个关系很好。于是萨拉提到,豪尔赫觉得受到了不公正待遇,为此感到不满。
“还有什么新东西?”珍妮弗翻了个白眼,问道。
“我知道豪尔赫早就抱怨过了,但这次不一样。”萨拉回答。“不一样吗?他可能还在失望自己没能当上CEO呢。”
2011年鹰牌公司创始人兼CEO宣布要离职时,豪尔赫和萨拉是呼声最高的继任人选。萨拉2009年加入鹰牌公司,担任战略规划和业务拓展负责人,同一时间豪尔赫晋升为电脑配件部门负责人。有传闻说,豪尔赫没能当上CEO,恰恰是因为他证明了自己对于配件部门是不可或缺的领导者。“不管传闻是真是假,他的工作都非常出色,所以我应该听听他的意见。”
珍妮弗安静地看着萨拉在屏幕上调出自己的部门报表,两人一同查看数据。创新部门表现依然令人喜忧参半。6个创业公司一年销售额3.4亿美元,息税前总利润3500万美元。虽然不再亏损,但销售额不到鹰牌公司总额的30%。尽管这个比例仍在上升,但创新部门苦于质量和成本超支问题,这两点开始影响部门的盈利能力。萨拉和珍妮弗花了些时间讨论最迫切的问题以及可能的解决方案。
讨论结束时,珍妮弗说:“我知道我们的表现不尽如人意,但再努力一下就能达到目标了。还有,你肯定能想出该怎么对付豪尔赫。你总是有办法。”
萨拉住所,星期二,晚上6:55
拆分
当晚萨拉回到家,丈夫保在厨房切菜。萨拉把手机递给丈夫,
说,“你看看这个。”保停下手上的动作,扫了一遍豪尔赫的邮件。“我的天。”他念叨了一句,重新拿起菜刀。萨拉沮丧地笑了笑,“你就只想跟我说这个?”
保是风险投资者,正在养精蓄锐准备下一次投资。“我该说什么?这个爱发牢骚的家伙,你别理他。”
“别理他?保,这是豪尔赫。如果我不回应,他肯定会在48小时内把这封邮件转发给董事会。说不定他还要辞职呢。”
“说不定也是时候该让他走人了。他走了你不就能松口气了吗?他总是抗拒改变,搞得鹰牌一直无法引领创新。如果想领先市场,你就必须承担风险。让豪尔赫自己辞职,可能就是你应该承担的风险。”
“保,豪尔赫负责的是电脑配件部门,创造了我们销售额的70%,利润的80%。假如他离开,我们一半的员工和大部分客户都会跟着离开,利润就没了。我了解他,而且意见时有冲突,但这次他大概有点道理。”
“那么你为什么不投资给他们部门?”
“向成熟的低增长部门大量投资,感觉好像是个错误的做法。这样会让我们止步不前,也就是一直落后于其他公司。我们不可能像投资新产品一样给他们投资。”
“为什么不干脆把配件部门“三亿美元不是个小数卖掉,用这笔钱投资你关注的新目——”产品?或者把这个部门拆分出去,“但我们拿得出这笔钱。只要让豪尔赫当他想当的CEO?”
萨拉的第一反应是觉得保疯了,但在开口之前仔细考虑了一下。这好像不是个坏主意。也许很难说服董事会接受,但这样能解决很多问题,而且以后她就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经营公司了。
咖啡店,星期三,下午2:09
机不可失
萨拉邀请豪尔赫在离办公室有段距离的咖啡店见面。这种敏感话题不适合在公司谈,两人都有可能无法保持冷静。
豪尔赫没有寒暄,单刀直入。“我不想跟你商量什么。我已经说们投资。”清楚我们部门需要什么了。”
“三亿美元不是个小数目——”
“但我们拿得出这笔钱。只要你别再从我们部门吸血,让我把自己赚到的钱投入自己的业务就行了。”
萨拉与豪尔赫进行这样的讨论已经有几年了,但这次豪尔赫似乎比以往更生气,态度也更坚决。
“我不否认这五年来创新部门的增长令人赞赏,但看看那边的状况就知道,增长并不会持续下去,”豪尔赫说,“我就直说了,我觉得你跟珍妮弗关系密切,其实是你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这会影响你的判断。”
萨拉不愿意相信这一点,但也无法完全否认。
“但重点不是这个,”豪尔赫接着说,“而是我们公司的状态。你不能再阻碍我们发展了。你说我们不适合在新产品领域竞争,但你也没有给我们参与这类竞争需要的资金。你自己看看,这有多么不公平。”董事会一直反复念叨鹰牌公司不准备进入快速发展的3D打印市场,豪尔赫一直反驳说,配件部门在打印机方面经验丰富,如果得到研发资金,就能拿出令人无法抗拒的产品。
“你看没看到这个季度员工满意度调查中的敬业度结果?”豪尔赫接着说,“我碰到了严重的人才问题。有两个最好的员工上周离职了,我们还不断接到客户打来的电话,他们在考虑转投其他公司。现在必须采取措施。”
萨拉理解豪尔赫的出发点。他和电脑配件部的所有人都觉得没有得到赏识,像陨落的昔日明星。但她不会被迫给他们更多资源,除非能确定这是正确的决定——而这个决定不仅是对一个部门,而是要对整个公司有益。
“如果没有配件部门,鹰牌公司会怎么样,我想你心里也很清楚,”萨拉结账时,豪尔赫说,“也许你说得没错,将来这些初创公司能做出一个厉害的产品,成为像现在的我们部门一样的收入来源。但这还很遥远,而且有太多不确定。没有强劲的配件部门,你根本做不到。你知道我们需要什么。”
理查德·哈默梅什是哈佛商学院高级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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