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商业评论

7月29日，众议院司法委员会长达一年的反垄断调查将以公开质询苹果公司的蒂姆·库克(Tim Cook)、Facebook的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谷歌的桑达尔·皮查伊(Sundar Pichai)和亚马逊的杰夫·贝索斯(Jeff Bezos)而画上句号。这些CEO有可能就他们公司所谓的垄断权力和不公平贸易行为受到拷问，但我希望至少有一名委员会成员在不同（但密切相关）的一组问题上向他们施压：我希望听到这些领导者解释他们对自己公司十年后的样子所持的愿景——如果他们没有被拆分的话——以及为何美国人应该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关注发生在它们身上的事。

我所说的愿景并不是指愿景宣言——承诺要成为各自领域里“最好”或“最大”或“最具创新力”公司的陈词滥调。所有这些公司都会花费数以百万计的资金用于广告、公关和游说；我知道他们希望自己的品牌传达什么信息和感受。我希望尽可能具体听到的是，他们实际上认为自己的公司在未来数年里会如何改变人们的生活，让生活变得更美好。在可能最好的未来，人们为何会很乐意于这些公司的存在？

我对此事的兴趣远远超过了无聊的好奇心。作为商务策划师，我花了数十年时间帮助企业制定长期愿景和规划，他们成功应对动荡需要这些愿景和规划。可是我从来没有展望过一个像今天摆在我们面前的这样具有潜在破坏性的未来。由于新冠疫情、气候变化、我们超极化的政治以及胜者为王的资本主义模式所造成的经济后果，我们的体制正面临着20世纪30年代以来最大的生存威胁。

直到最近，多数美国人都还相信，我们的自由企业制度是世界上最有效率、生产率最高的体制，Facebook、亚马逊、谷歌和苹果是其最佳代表。20年前，史蒂夫·乔布斯(Steve Jobs)基于他对未来十年家庭电脑以及出现移动设备的预见而制定的数字中心战略，将苹果公司从一家小众的电脑制造商变成了世界上最有价值的企业，彻底改变了我们的工作和娱乐方式。亚马逊利用其规模帮助小型企业赢得了数以百万计的客户。谷歌向我们承诺，他们不会行邪恶之事，他们把一个信息世界带到了我们的指尖；Facebook提出让世界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而且在许多方面它的确已经做到了。

多数人相信，随着他们的成长，整个经济蛋糕也会膨胀，将机会扩展到四面八方。可是在最近几年里，所有这四家公司在追求绝对规模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很多商誉。在美国人曾经为其势不可挡的创造和建设动力引以为豪的地方，许多人现在看到的是向着完全支配地位不懈地迈进，甚至还瞥见了反乌托邦、反竞争的力量。亚马逊控制着1/3的云业务，44%的电子商务和惊人的70%的智能音箱市场。谷歌控制着90%以上的搜索。Facebook已成为政治谣言的传播渠道，而苹果则是炫耀性消费和无情保护品牌的象征。就在数以万计的小型及不太小的企业在疫情之后面临破产之际，这四家公司全都在继续蓬勃发展。

在未来的10年里，他们会被对利润的不懈追求所驱使，还是会以先进的技术、新的应用、更低价格、更高生产率和更大潜力的形式为世界带来大量新价值，以至于世界各地的人都会认为自己过得更好？他们会共同消除我们社会最紧迫的问题，还是仅仅为了增长而追求增长？

苹果、谷歌、亚马逊和Facebook的总估值约为5.5万亿美元，他们的领导者属于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他们谁也不需要更多的金钱，可是美国迫切需要他们能够聚集的所有资源、人才、独创性和现金——前提是，按商务圆桌会议《企业使命声明》(Statement on the Purpose of a Corporation)的说法，他们不仅要一心为公司的高管和投资者服务，而且要服务于所有的利害关系人：他们的客户、员工、供应商以及他们工作于其中的国家和社会。

没有人能够预测未来，但是大企业的领导者可以通过他们做出的选择和他们追求的投资（无论是在他们的核心业务范围之内，还是他们更具冒险精神的登月计划）来让未来变得更好。他们可以利用自己庞大的资源来创造一个比我们今天生活的世界更具可持续性、更公平、更健康的世界。这并不是什么空想，这样做符合他们自身的利益。正如西门子、联合利华和腾讯这些多元化的企业近年来所证明的，他们的愿望越受使命感所驱动、越具社会责任感，他们的员工就越能被激发灵感，因而他们就越能实现更大的成果。

增长不仅仅涉及规模，价值也不仅仅涉及美元。企业可以做很多事情来确保未来数代人拥有更好的未来。他们必须不断改变、革新，提升能力并集中精力。无论他们的领导者是像贝索斯和扎克伯格那样具有创业精神的创始人，还是像库克和皮查伊那样的职业经理人，他们都必须采取比季度收益报表更长远的眼光——并制定具体得足以让人掌控、大胆得足以鼓舞人心的目标。杰夫·贝索斯大约一年前发表了一次演讲，其间他分享了自己对容纳一万亿人的太空殖民地的宏大愿景，这不是我们讨论的话题。想象一下：亚马逊利用其在技术和物流方面的能力来减少我们现在居住的星球上的需求；苹果开发可穿戴技术，明显改善健康结果；Facebook帮助人们缩小分歧而不是向他们提供认知和意识形态泡沫；谷歌实现了它所宣称的世界知识民主化目标。他们是否能够把那些模糊的愿望变成可执行、可实现的策略？

苹果、亚马逊、Facebook和谷歌会变成什么样子尚无定论。他们的领导是否具有远见，为我们所有人设想一个更美好世界，是否有意愿和必要的资金从未来的视角回看，努力将其变为现实？还是说他们仅仅满足于从现在往前推进，伺机增加产品和服务来保护他们现有的优势？我希望他们的愿景宏伟、自信、可以实现，因为无论是他们还是别人在追求那些愿景，我们所有人都可以给内心注入强大的希望。

马克·约翰逊（Mark W. Johnson）| 文　

马克·约翰逊是战略咨询公司Innosight的共同创始人和高级合伙人，著有《从未来着眼的领导》(Lead from the Future)（哈佛商业评论出版社，2020年）。

时青靖 | 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