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商业评论

你可能还记得，在疫情之前，美国政府威胁对包括香槟和奶酪在内的法国商品征收100%的关税，以报复法国对其境内的大型数字企业收入征收3%关税的计划。法国同意将这些税收推迟到2020年底，以避免一场贸易战，同时也希望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届时可以提出一个多边解决方案。

他们没有。相反，世界迅速变得愈加复杂。一场国际贸易战现在看来在所难免，因为世界各国的政府在采取大规模新冠疫情救援行动的同时也面临着税收的巨大缺口。如果说以前找到共同立场不易，现在感觉好像根本不可能。解决这一问题的唯一途径是历史性的合作。

我们是如何走到这步田地的

世界银行估计，2020年全球GDP会收缩5.2%，这将是数十年来世界经历的最严重衰退。由于投资减少、失业和失学对人力资本的侵蚀以及全球贸易和供应联系的碎片化，疫情在今后几年里会进一步对国民收入产生负面影响。各国政府将不得不做出非凡的努力来缓解衰退，并为他们的公民和企业提供财政及货币政策支持。

长期以来，谷歌、苹果、Facebook和亚马逊(GAFA)等数字巨头都已找到减少向外国政府纳税的新方法，这可能就是外国政府税收减少的一个因素。与当地的实体企业不同，数字巨头不需要实体基础设施、工厂或仓库来开展业务。他们没有“常设机构”，这让任何外国政府很难设立税收栅栏或者确定他们在任何地区的经济活动——忘了计算利润和征税。此外，数字企业的主要成本是开发知识产品，不是人力、原材料或能源。它可以通过转移知识产权以及收取高额专利权使用费轻松地将成本——从而还有利润——从一个高赋税国家转移到一个低赋税国家。结果，数字巨头们目前是创新转让定价筹划法和收入转移筹划法的最大使用者之一。

经济活动和税基从本土企业向数字巨头的转变已经持续了十多年；疫情加快了这一改变。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疫情期间，虽然各国都在蒙受损失，但是数字巨头却进一步夺取了本土企业的市场和收入份额。它们在这场危机中真的做得很好，加速了全球的税务转型。比如，亚马逊就夺走了原本应计入本土零售商的一大部分利润，本土零售商然后会向当地政府纳税。疫情还对当地报纸和他们的广告收入产生了毁灭性影响，这些收入现在都转到了Facebook和谷歌这样的巨头手中。因此，各国政府现在面临着连续的重拳打击：为地方经济复苏和福利提供资金，同时又无法从侵占了他们税基的数字巨头那里获得足够的税收。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指望数字巨头至少部分地弥补他们的预算赤字。

同样，关于如何更公平地向数字巨头征税的讨论也已进行了十多年；疫情造成了一种新的紧迫感。大约137个国家在与欧盟(EU)及经合组织尽力合作，以找到共同的解决之道。解决方案围绕的中心是以收入为基础对数字巨头征税。也就是说，按照当地企业汇付给数字巨头的总收入的一个固定百分比征税。这一制度有两个优点。首先，它消除了计算利润的必要性，利润是可以通过转让定价筹划法来降低的。第二，向当地税务机关扣缴税款的计税负担落到了当地的人或企业身上，消除了外国政府对不在其行政控制范围内的企业进行追缴的必要。直到6月退出之前，美国参与了这些谈判和讨论。

由于没有美国的合作，而疫情又在世界各地肆虐，许多国家已实施了他们自己的单边解决方案，加剧了税收争议及贸易紧张的风险。比如，奥地利最近对数字广告收入征收了5%的税，印度和英国通过了具有追溯效力的2%的税收法律，西班牙3%的税收立法进程已经过半，加拿大正考虑征收3%的税，意大利已经通过了具有追溯效力的3%的税收法律。

由于基于收入的新税负担不成比例地落到了数字巨头身上，而这些巨头都是些美国公司，美国政府威胁要以自己的贸易限制及关税对那些国家进行报复。它已发起了一系列贸易调查——看看这些行动是否属于不公平的贸易行为。受影响的国家包括：澳大利亚、巴西、捷克、印度、印度尼西亚、意大利、西班牙、土耳其以及欧盟。如果法国的事件具有指导意义的话，那么美国的调查必定会成为一场咄咄逼人的贸易战。请注意，当美国对法国强征关税的时候，这也影响到了购买法国奶酪和葡萄酒的美国消费者及餐厅。因此，美国征收的关税不仅会影响企业，也会影响美国消费者以及从国外购买商品和服务的企业。作为回应，这些国家可能也会征收他们自己的关税、制定他们自己的措施，从而影响到美国的出口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样的贸易战任何时候对全球的经济稳定和发展都有害；在世界需要从疫情引起的历史性衰退中复苏的时候，贸易战的伤害尤其严重。世界已经面临着美中冷战和疫情导致的全球贸易及供应联系碎片化。此外，对抗性的处置态度会阻碍世界各地的技术进步。外国政府可能会心生毫无根据的担忧，拒绝数字服务的扩张，并通过保护性的法规。这种做法不仅会损害经济复苏，而且可能会让数字巨头错失收入和市场增长的潜在机会。

显然，现在是更冷静的头脑才能胜出的时候。美国必须恢复参与经合组织的多边讨论，并在其中发挥有意义的作用，而不仅仅是一边袖手旁观，一边威胁要破坏这一进程。外国也必须更加耐心，至少将他们的法规实施推迟到今年年底，经合组织已承诺到那时拿出一个更全面的解决方案。数字巨头必须有更多意愿为世界经济的健康做出贡献，这对他们自己的增长和利润也至关重要。毕竟，数字企业的股东在新冠疫情期间已经从他们的投资中获得了巨大的回报。马克·扎克伯格最近表达了支持欧洲税收改革的意愿，并承认Facebook“可能必须缴纳更多的税”。对所有人来说，一种更具合作性的处理方式才是双赢的解决之道。

维贾伊·戈文达拉扬（Vijay Govindarajan）阿努普·斯里瓦斯塔瓦（Anup Srivastava）侯赛因·瓦尔萨马（Hussein Warsame）卢米尼塔·埃纳凯（Luminita Enache） | 文

维贾伊·戈文达拉扬是达特茅斯大学塔克商学院的Coxe杰出教授，也是硅谷孵化基地Mach 49的教师合伙人。他著有《三箱解决方案》(The Three-Box Solution)一书。阿努普·斯里瓦斯塔瓦是会计学、决策及资本市场领域的加拿大首席科学家，卡尔加里大学Haskayne商学院副教授。他探究的是数字企业估值与财务报告方面的挑战。侯赛因·瓦尔萨马是卡尔加里大学Haskayne商学院的会计学教授及注册会计师税收特别会员。他的研究兴趣是税务及财务会计。卢米尼塔·埃纳凯是卡尔加里大学Haskayne商学院的助理教授，她研究的是新经济企业的财务披露。

时青靖 | 编辑